11月,仿佛是3月,梅雨绵绵,没完没了。
我继续呆在这个公司,老大甚至让我暂时当办公室的主任,好歹是个芝麻官,却没什么值得激动的。前任主任老赵急迫地拍腾着翅膀要飞走了,从他急切的程度可想而知,办公室的活不是什么好活。
分公司正在筹建之中,正在洽谈租房的事宜,离老赵离开这个烦恼之地还有一段时间,他也准备招兵买马。先来了几个新人,其中一个是张波。
张波,女,比我小一岁,说不定上漂亮,但很会打扮。上个月张波让老大帮她物色单身公寓,去看房时,我刚好在车上,于是认识了她——竟然是同城的老乡。在这个城市老乡也遇过几个,但这么靠近的老乡还是第一个,于是顿感亲切,大聊特聊,我一激动还把名片给她。过后,我想她不一定会联系我,听老大说她在国际卡拉OK管音响,我的心情顿时暗淡下来。
后来张波来我们公司好几次,周和陈等人的眼光很复杂,我想打听张波的背景,他们都含含糊糊的。
过了几天,老大把我和赵叫到办公室宣布:“聘请张波到分公司任副总,因为她是个人才,她当妈咪有好几年,管着手下几十个坐台小姐,跟人打交道,她最在行。”我的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,什么滋味都有了。我说:“张波在那里收入那么好,会到我们公司来吗?”老大手一挥说:“绝对没问题!”走出办公室,我故意跟赵开玩笑说:“赵,你有艳福了,以后跟张波做同事。”赵放肆地笑着说:“老大的女人我可不敢碰!”我想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我的心痛得要命,好象被灼伤了,或者被锐器刺中了,最后裂口越来越大,连破碎的声音都能听见。呼吸都很困难,意识飘飘忽忽,仿佛想离我而去了。
我的脑海里回荡着:“她是个人才!……她是个人才!……她是个人才!”
这声音仿佛驱赶着我,我一步一步地退,它一步一步紧逼,我最后退到悬崖边缘……
好不容易下班了,我垂头丧气,连话也不想说,收拾了东西坐老公的车上回家,默默地把包放房间,一声不吭地吃饭。
也许一年前,我会躲在一个角落偷偷地哭,然后把它埋在心底发霉。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很积极很有承受力的人。于是,我把不舒服的东西掏出来,全倒出来跟老公说了这事。我说:“我真的心里很不舒服,老公。”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,我必须说出来,不然会很痛苦。
“我和张波,同一个地方来的,年纪差一岁,十年前我们同时来到临海,各走各的路。我和同学在这个城市找不到工作,差点饿死,穷到只要有人要我们就会跟他走的地步,但我们咬咬牙没有走卖身的路,直到今天,我们相遇在同一个公司,她,一个管着几十个坐台小姐的妈咪,老大说她是人才……”
说完,我等着老公来安慰我,他居然白了我一眼:“神经病!”
我不依了,拉着他一定要他说个明白。
他一副受不了的表情:“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人才也有不同的人才,你有什么好气的!”
这可不是我要的安慰,我又上线跟弟弟聊天,一股脑跟他说了一遍。
他很不以为然地说:“这有什么,你也太想不开了,这世道什么事没有?笑穷不笑娼。”
罢罢罢,我唉声叹气地下线了。
第二天一早,手机响起短信,是弟弟发来的:“千万想开点,这真的很正常,再说你老大又不是标准。”
我再也没有向第三人讲过这些话,因为一件事想通了就真的没什么。
于是我问了张波的QQ号,加了她为好友,真心真意地跟这个老乡聊了几句贴心话,一点儿也没有提她的职业,她的历史。我说:“你一个人在外真的不容易。”这句话已包含了一切,我想她能明白的。
她说:“你多幸福,有一个好老公,一个漂亮的女儿,我好羡慕。”
答案就在这里,我们走了不同的路,我一直有个家,有个避风港,她却一直孤独地漂泊,虽然赚了很多钱,可是一直不快乐,甚至看透了这个世间而变得厌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