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上班,老总低着头走进去又走出来,一看就知道他又有心事。
他总是这样,一有心事就转个不停,有一次有人笑称:“蔡总,还好你办公室大,不然你转来转去都没空间。”是的,他的办公室跟会议的面积相等,摆放着名贵的木家具,陈列着古玩古董,一走去就感到古香古色。书架上还有一大幅匾,写着:“商海创新”,苍劲有力,寓意甚深,左下角小字“朱晓峰题”,字匾装饰得很简单,却透着大气端重。
这朱晓峰何人?我不知道,估计是什么名书法家吧!
老总转了两圈,捏着手若有所思,忽然笑了笑对我说:“走,我们去一个地方。”方哥开车,我们三人就出发了。
过了东湖,老总说车停在博物馆门前。
正门关着,我们穿过旅游社的后门走了进去,才发现里面正在装修。老总叫了一声,从装修工人后面走出一个人,穿着黄衬衫,面容清俊,淡淡的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。
这个博物馆我来过,是带着女儿来看什么展览。有时看见里面陈列着什么名书法家的作品,有时看见是兰花展销会什么的。二楼我也去过一次,是书法、国画兴趣班。
院子左边一丛茂盛的竹林与古香古色的飞檐建筑协调,挨着一个大葡萄架,上面攀爬的青藤已小有规模。只是一个篮球架子十分惹眼地立在前面,感觉怪怪的。右边走廊下有一溜小盆的兰花等小植物。地上粗糙的古砖,踩着特别踏实。建筑不大,才二层,雕梁画栋,全部是木建筑。雕花的窗几紧闭,让人不由想象窗后是否有香帕半遮面的待闰美女?
听了蔡总的介绍,原来是朱馆长。原来他们是老相识,跟在后面,听他们二人打趣,蔡总说:“你这里是清水衙门。”朱馆长说:“清水是对的,衙门就不是了。”走上红地毯的楼梯,上去就是朱馆长的办公室。
办公室不大,入眼全是书,墙上挂了几幅水墨画,两套木桌椅,灰暗看不出什么颜色,好象有点年头。倒是有些书香品味,只是左边电视机、饮水机,终究是现代产品。
老总熟门熟路在躺椅上跟朱馆长聊天。
我闲着无聊,翻看书法杂志,对馆长桌上的古董感兴趣。一把扇子,双层丝绢作扇面,上面毛笔作画,寥寥几笔,勾绘出白胡子老头抽烟斗的趣相。想必是年数已久,丝绢已是枯黄色,中间夹层的宣纸也碎了。还有一个竹制大笔筒,雕刻本不是奇事,奇的是竹上刻着竹景,竹景中还有层层叠叠的竹林,镂空手法极为精细,却被随随便便地放在桌上蒙尘,好可惜。
又看到几张宣纸透着墨迹,看似新作,不由手痒,征询了馆长的意见,打开观赏,原来是一幅行书书法作品,字小却有力,落款正是朱晓峰。馆长说家里正装修,这幅字准备放在客厅。我大为吃惊——原来名人就在眼前!忙问“蔡总办公室的字可是馆长写的?”他说是的。我咂咂称赞,却一时词拙,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,真是郁闷!
后来才得知馆长的爱人也是知名作家,写有《乱红》等有名的小说,主要偏向乡村文化。而他的儿子,我看到了照片,是一个时尚俊秀的少年,正专注执笔画国画,看来是子承父才!
虽说是名人,却清贫,在钱欲横流的时代,更多的是无奈。
他的办公桌上笔墨蒙尘,书籍杂乱崭新,一定不曾翻读。在有钱有势、又喜欢附庸风雅的蔡总面前,他清俊的脸庞上不时浮现出虚伪神情,让人感觉他想努力掩饰自己的弱点,同时又要把自己鼓吹得能与蔡总平齐平坐的档次。他手里不停地摆弄着并不高档的手机,心里极不平静。
我暗暗观察着他,心里替他难过。
我的爸爸,一个才华横溢的语文老师,书法、音乐、写作样样出色,却窝在农村小学里一辈子被人瞧不起,儿女们没有继承他半点才华,全都走上从商之路。现在他快退休了,终于想明白了,他的小提琴、二胡、名毛笔全都塞在角落里,再也不看半眼,只爱打麻将。
现实是这样的,铜臭虽臭,但我们需要。既然需要,就是不嫌臭,让我们一起追求金钱吧!让我们大把大把地赚钱吧,有了钱才能实现梦想,不然都是废话!